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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我的中學生活

 

國中三年、高中三年、重考一年,

十二歲到十九歲,這身心漸臻成熟的七年裡,

我反思己身、調整步調了無數次。

人的性格是會流轉的。

 

[學業]

七年以來,學業無非是我生活的重心,

我曾經以為只要抓住學業,

就能實現我心中所有的理想,

不管是當上自己所嚮往的社會上的要角,

還是改變自己所嫌惡的體制,

甚至只是單純想營造自己所處的團隊的和諧,

小至家庭、中至同儕、大至社會,

只要我把握知識、應用知識,

只要我保持渴求、維繫熱情,

這有什麼錯呢?

 

我憑著過人的分析、規劃能力,

憑著意志力和必勝的決心,

在私立國中裡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分數占滿了我心裡的全部,

目標在我眼中燃燒著,

進步是我快樂的泉源,

止步或退步是我難受的深淵,

小考失利、段考就要加倍償還回來,

段考失利、模擬考就要更戰戰兢兢,

模擬考失利、基測就要更緊繃,

每一周的周記主題都自訂:

段考前兩周、段考前一周、段考周、段考後一周、……

「這真的是我嗎?」我問。

「是啊!妳做的很好,所以要繼續做下去。」我答。

 

到了高中,如願以壓線多一點點的成績進入了北一,

成績更成為我世界的全部,

我捨棄了很多娛樂,捨棄了三歲陪我到十七歲的鋼琴,

捨棄了社團,捨棄了許多有趣的比賽,

捨棄了休息,捨棄了許多讓心情開朗的事情,

我徹夜難眠、後悔著不該後悔的選擇,

我更容易哭泣,更容易軟弱,更容易懷疑自己,

「不要讓明天的妳看不起今天的自己」他說。

「女生輸男生的就是情緒啦!情緒不能當飯吃!」他說。

早上校車上讀書、中午衝圖書館讀書、下課留位上讀書、

晚上匆匆回家讀書、段考前讀書、段考後讀書、

生日在補習班讀書、假日在圖書館讀書、

甚至連社團課也偷讀書

「啊,從高一到高二校排竟然進步了六十幾名呢!」我笑著說。

「我一定是在做對的事。」我繼續說。

 

高二上學期,在校成績進入了我的巔峰,

段考後的某個禮拜二班會課前,

進入校務系統查詢當次段考的校排、班排,

成為我找尋自己生命價值的唯一,

直到高二下學期某次段考,

「歷史差點就不及格了呢!」我看著67分的考卷。

「校排147…」我崩潰著,拉著她到操場上打球,

然後再另一個她的教室裡崩潰了兩個小時,

數落著自己的不是,疑惑著自己是否不夠努力,

「為什麼努力上課、畫線、讀了還是這樣?」我氣我自己。

直到我回家之前才逼迫我自己收起淚水,

整個二年級在三類組就是這樣苦澀、不開心的,

但有誰發現了呢?我的心好像越來越不健康了呢。

 

應屆學測前,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我立下了好特別的目標,

我也在自我施加的壓力之下達標,

然而卻被健康因素打敗。

 

初衷被壓力磨損後,變的有點薄弱,

「我是不是沒有沉迷過任何東西呀?」我問。

「妳是迷戀上了追求卓越的感覺吧。」妳說。

「有嗎?」我疑惑。

「妳常常在意那一兩分啊!」妳自然地說。

於是我沉默。

 

曾幾何時,學業成了我找尋自己價值的唯一呢?

我根本不敢想像失去它,我會剩下什麼?

直到我走上重考這條路。

 

其實我沒有熟人眼中這麼樂觀、坦然,

因為我不敢承認我的內心這麼脆弱、無助,

所以我武裝了自己。

我很容易開心,但也很容易傷心,

只是很少人知道而已。

 

重考對我來說,是一趟一帆風順的旅途中,

忽然下起狂風驟雨,讓船整艘沉入海底,

然後我抓不住任何浮木,直到我昏厥,

飄上孤島,身邊卻只有死鹹的海水。

「這是不是我人生第一場大失敗?」我哭著問。

「這只是一個有點大的小挫折。」妳安慰我說。

 

重考學測大概從七月初進行到一月底,

途中我經歷了許多次的低潮,

我不敢相信我親手毀掉了前一個夢想,

我不敢相信一路順遂的我竟然不是繼續順遂下去,

我不敢相信我高一開始念書卻換得重考下場,

我不敢相信重考的消息有一天會落得舉世皆知,

我不敢相信親朋好友會對我有什麼評價,

我不敢相信世界和我自己會對我有多失望,

我不敢相信社會這麼不公平,

我不敢相信黑暗之後會有任何光明。

 

直到我漸漸佩服起自己,

「原來我自修省下了十幾萬啊!」我得意的說。

「原來喜歡團體的我也能忍受孤獨啊!」我勉強的笑。

「原來我也是能夠抗壓的嘛!」我繼續說。

「是啊!我一直很佩服妳規劃的能力呢!」妳說。

好幾次收起淚水、勇敢承受自己的選擇,

原來是因為理想在前方默默拉著我前去。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

從七月自憐自艾的卑微身姿,

竟然成長到一月的信心強壯,

雖然又經過了申請入學兩三個月的折磨,

但是我確實比以前有能力了。

 

我最終選擇了中國醫,

「這只是入場卷呢!」妳提醒我。

「嗯!我知道,我會好好努力的。」我答應了妳。

連續兩年都以學測進入當時的夢想,

上天已經對我很好了呢。

 

也許有人會問我,

上了大學之後還是要以課業作為我人生的全部嗎?

我會說,誰知道呢?

課業重了、環境新了、獨立了,

不嘗試怎麼能穩穩的走下去呢?

還好我有了祢,祢應許了我由罪責佈滿的身體,

祢賜給我家人和朋友,還有一顆雖然容易受傷卻善良的心。

 

[人際]

國中一年級,我在公立國中裡碰了壁。

國中二、三年級,我在私立女中裡遇見了很好的她。

然而這段時間的我,內心是很封閉的,

小心地經營自己的形象,怕受傷也怕使他人受傷。

 

高中一年級,我遇見了另一個很好的她,

但我把自己切割成兩個部分,

一個是很熱心很活潑的,

一個是很脆弱很愛哭的。

高中二年級,她不在我身邊,

但是我更把自己的價值全然定位在課業裡,

我愛我的班,而且我可以用「課業」來愛!

不知道是善良的個性使然還是什麼的,

大家很喜歡來問我問題,我也很喜歡問大家問題,

慢慢的,我從這件事裡面找到了第二價值,

我漸漸放下國一以來封閉的內心,

當了十七年從沒當過的班長,

詩歌朗誦、自編舞、游泳比賽、……

沒有社團也可以透過負責任來證明我能夠參加課外活動啊!

 

我的性格一直在流轉,儘管經過了許多挫折,

高中三年級的我是很活潑很外向的,

我可以領導,也可以兼顧課外活動和學業,

我請了公假去做我喜歡的競賽,

我愛我的班級、愛我的同學老師,

愛那種考上學校之後還堅持到底、苦讀畢業考的自己。

 

「我到底是什麼個性呀?」重考期間我卻一直問我自己。

「大家喜歡的我,是那個凡是盡心效力、值得利用的我吧?

不可能是內心脆弱、害怕失敗、渴望肯定、目標遙遠的我。」我想。

我懷疑過自己的利他精神,是否只是一種武裝?

我懷毅過自己的堅強,是否也是一種隱藏?然而好像不是。

如果是偽裝,為何幫完大家之後會發自內心的開心?

如果不善良,為何常常察覺不到同學間的爭執,

且能夠平等對待每一個人?

 

只能說,罪責與律法困住了我的過去,

誠實、善良與愛一直在我內心裡住著、縈繞著,

當我要歸罪給自己的時候,行使內心意志的行為也能被汙名化,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個道理。

 

[總結]

等到鐘響的這一天,才知道鐘為何這樣響,

才知道鐘先前的明亮與汙濁的聲響,各代表了什麼意義。

 

話說出來總是會好過一點,也能給一樣處境的人一點希望。

 

我滿心期待自己能成為一個時時刻刻反思的人,

然後時時刻刻調整自己的目標,

成為自己理想中那樣善良、積極、不吝於給予愛的一個人。

上大學之後,我希望自己的眼界變開闊,

把過去「對失敗的恐懼」,轉為「對進步的渴求」,

樂觀點、自信點,愛身邊的環境與人,

最後,愛自己做的選擇,然後持之以恆地做下去。

 

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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